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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生活在一个随时连线的世界,但越来越觉得脱节、孤独和无意义?答案在于大脑。神经科学专家卡尔·D.马尔奇在他近期由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引进出版的《放不下的手机:你的失控,来自被重装的大脑》一书中认为,大脑中独特的结构使人类形成牢固的社会纽带,然而日益强大的科技和无处不在的社交媒体抢走了我们的注意力,过度使用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正在让我们的大脑经历“重装”。
智能手机及相关工具提供了信息、交流、媒体和商业的便携式动力源泉,让我们得以(并鼓励我们)与娱乐、新闻、工作、教育、朋友和家人建立持续联系。这些技术真正把世界放到我们指尖,很少会离我们而去。就算不是狂热的游戏玩家,你也可以让自己大把时间都沉浸在媒体、通信和信息技术中。使用社交媒体、网络购物等其他行为,也会耗费大量时间、金钱、经历和情绪资源。我们也需要记住本章开头提到的数字:成年人一生中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媒体上。我们全都上瘾了吗?没有。
我们并非全都沉迷于智能手机或其他屏幕而不能自拔。但我们当中大部分人都已经养成了一些数字技术使用习惯,极大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大脑。这些习惯非常强大,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成瘾。
习惯和成瘾不是一回事,但有关系。这两种现象都会以重要方式重装大脑,对于这些重装方式,神经系统科学家和研究成瘾问题的专家现在已经了解得相对比较清楚了。习惯和成瘾都会受到我们大脑中以多巴胺为基础的犒赏系统的影响。人们往往会重复那些会产生正面奖励的行为,而且一种行为带来的奖励越大手机弹壳vpn翻墙,重复就会出现得越多,成瘾的风险也增加了。但习惯并非一定会螺旋上升为成瘾。好好记住习惯和成瘾的过程和后果有什么不同,是形成大有裨益的数字素养的关键。
成瘾究竟是怎么重装大脑的?这样吧,就假设你头一回遇到了一个正面奖励刺激。正面奖励刺激是指会产生积极学习(或者说强化)并引发所谓趋向行为(与负面奖励引发的戒断行为刚好相反)的任何事情。正面奖励通常会唤起人们想要的情绪,比如开心、快乐,而负面奖励刚好相反,会引发负面情绪。大脑里的奖励中枢很原始,在人类进化过程中相对较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奖励中枢位于皮质下,在漫长的年代中经过了微调,会通过向专门的神经元发出信号释放多巴胺和其他神经化学物质来响应刺激,而这些物质会影响我们的情绪、情感和动机,并最终影响我们的行为。
多巴胺是大脑中最重要的信号神经递质之一。如果大脑中产生的多巴胺足够多,我们会感到快乐,而如果多巴胺太少,我们的感觉就会完全相反。最重要的是,多巴胺奖励值——是会让我们感觉很好还是感觉很糟,以及到什么程度——是一个跟预期有关的函数。大脑会为了我们好,把正面奖励当成“预测误差”:我们期待着大脑释放出一定数量的多巴胺,但得到的比预期的要多。而负面奖励就是大脑释放的多巴胺低于预期的时候。预期和真正得到的多巴胺之间的差距决定了多巴胺信号的强度,而大脑中的其他区域会根据过去的经历和相关行为发生的背景来决定将该信号解读为正面还是负面。
奖励中枢会对所有刺激都做出反应,方式就是把多巴胺信号发送到大脑的各个部分,其中也包括前额皮质,而这些信号会向各部分给出对刺激加以关注或为某种行为做好准备的命令。发送到前额皮质和大脑中另一些区域的多巴胺信号,在学习和记忆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携有多巴胺的神经元就是以这种方式,帮助我们对特定经历产生了正面或负面的感觉。很多正面奖励信号会让我们一再回到相应的特定经历中,而负面信号会让我们害怕相应经历,帮助我们以后避之唯恐不及。
成瘾问题专家除了会把奖励刺激分成正面和负面两种,有时候还会从另一个维度来分析:自然刺激和非自然刺激。正面的自然奖励包括欣赏壮美的日落、侍弄园艺、锻炼身体,以及参加让人愉快的社交活动,比如亲眼见证孩子达到某个里程碑、与好友一起开怀大笑等。如果我们经历了恐惧和焦虑,比如在对可能会让我们的身体受伤的危险情景,或是最后会带来失望的社交活动做出回应时,就会出现负面的自然奖励。这些经历尽管并不有趣,但能让我们学会避开未来可能会造成伤害或痛苦的情形。
大脑中的这个过程会在我们一生当中不断重复。奖励会让皮质下的奖励、情绪和动机中枢得到训练,学会评估我们周围环境中出现的激励是什么性质。来自这些亚区的信号随后会在前额皮质中得到处理,帮助我们为未来的反应集中注意力、加强学习。如果只是说这个至关重要的循环——从关注情绪体验到奖励,再到学习和行为——一直在影响我们人类的生存以及我们对地球造成的影响,可能是过于轻描淡写了。
大脑认为是正面的刺激并非全都对我们有好处。跟自然的正面刺激相比,非自然的正面刺激,比如超级刺激,通常是由人类制造出来或操纵的,目的是触发强有力的正面奖励,让我们不断返回那里,就算刺激的某些方面可能对我们有害。有很多我们很熟悉的成瘾物质都会触发强有力的趋向奖励,比如咖啡因、尼古丁、酒精等。而且成瘾问题专家越来越认识到,有大量在线行为也可能会让人成瘾。
过去半个世纪成瘾医学的重大发现之一是,无论什么类型的奖励体验都是通过同一个大脑通路来处理的,其中包括了以多巴胺为基础的犒赏系统。刺激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无关紧要,是行为刺激(比如欣赏日落)还是化学刺激(比如喝酒)也无足轻重。研究表明,吃巧克力能触发大脑中的奖励中枢,而触发方式类似于滥用药物,所以“嗜巧克力成瘾的人”(chocoholic)这个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而在上一章我们也看到,一个视觉信息,比如照片旁边表示社交媒体上的点赞数的数字,也会在大脑中的奖励中枢触发类似反应。这也是社交平台塞给我们非自然奖励的方式之一,而这些奖励影响了我们的感受和行为。
作用机制上的这种相似性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成瘾药物的作用会那么好。实际上,这些药物能把其他刺激都比下去,是因为在犒赏系统中极其高效:滥用药物会在我们的犒赏系统中触发短暂但极为大量的多巴胺释放。科学家估计,根据药物和用来比较的自然刺激不同,各种成瘾药物能把奖励中枢的多巴胺水平提高到自然奖励的2倍到10倍之多。如果多巴胺信号足够强,由此产生的大脑反应可以是一种狂喜的感觉。
最近还有一个发现有助于我们把成瘾者和非成瘾者区分开,就是在我们渐渐习惯某些行为后,释放多巴胺的时间会发生变化。与奖励刺激的初次相互作用——比如说初吻会让多巴胺在短时间内急剧增加。释放出来的量跟我们对经历的预期有关,而就刺激物来说,则是跟剂量和效力有关。在我们通过经历来学习的时候,这些短暂的急剧爆发仍在继续。这是成瘾的必要条件,但并非充分条件。
在我们习惯了曾经的新体验以后,我们也学会了预测即将发生的事情。经历一段时间后,我们会把刺激与奖励联系起来,这样多巴胺就会在对经历的预期中释放出来,向大脑中与动机和记忆有关的其他关键区域发出强有力的信息。这样一来,以多巴胺为基础的犒赏系统就成了一个预测引擎,一次次把我们的行为导向正面经历。上瘾就是这样一步步形成的。
成瘾的风险与奖励的正负值、效力高低和是否容易获得都有关系。风险大小同样也受到接触频率以及我们学习、回忆和理解危险的能力的影响。奖励的效力取决于很多跟刺激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因素,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就是比其他人更容易对某些经历成瘾。这些因素包括个体基因,经历之前、经历期间和经历之后的压力水平,以及经历发生时的社会环境。
健康、有抵抗力的前额皮质能对奖励反应的效力加以节制。奖励越强,我们的前额皮质越弱,耐受性建立起来就越快。例如,奖励中枢很快就能对阿片类药物产生耐受性。只需要重复使用几天或几周,正面经历就会消失,于是使用者只能继续服用这类药物好缓解没有服用的负面经历,包括戒断症状和渴望。渴望“感觉正常”成了上瘾的人获得奖励经历的动机,这就是所谓的依赖性。通过刺激得到的奖励较为微弱的地方,比如饮酒,依赖性可能需要好几年时间才能真正形成。
在走向成瘾的道路刚开始迈出的时候,我们的前额皮质会投入全副精力,也经常能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这就让我们产生了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我在治疗处于成瘾早期和中期的患者时,经常会听到他们说“我知道”或者“甭担心,大夫,不成问题”。但是过一段时间后,我们往往会失去控制。寻找成瘾刺激物或经历的行为驱动力不断扰乱我们之前对自然奖励的体验,也开始压倒前额皮质阻止成瘾行为的尝试。
最后,已经成瘾的大脑不再从“不够劲”的自然奖励中寻求快乐——这些奖励以前也能成为动机,长期来看也会一直有益健康,但往往无法满足由成瘾物质或超级刺激设定的新期望值。因此,大脑转而专注于不断重复成瘾行为,以满足其依赖性。效力没那么强的自然奖励,比如吃一顿大餐,和亲人在一起,或是欣赏一场日落,带来的奖励跟成瘾行为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因为奖励中枢和前额皮质的神经化学结构都已经重装了。药物依赖劫持了前额皮质,削弱了前额皮质控制冲动和提醒我们自己注意后果的能力。负责指挥整个管弦乐队的人,双臂被绑在了背后。
接下来就是决策过程被改变了,会偏向成瘾物质或行为带来的奖励,而没有成瘾物质和行为时的负面情绪会更严重,之前会带来奖励的其他经历现在能产生的快感也减少了。这会让我们面临失去朋友、亲人乃至工作的巨大风险。力量的平衡从我们的前额皮质转移到奖励中枢,我们也随之开始对曾经认为很有价值的经历视而不见。随着成瘾越来越严重,我们还会开始违反社会规范和个人的价值观,去寻找现在主宰着我们的奖励。
李承燮(电子游戏成瘾者)最后之所以会那样,就是因为玩一两个小时“星际争霸”能带给他的奖励,已经不能满足他越来越强的依赖性。科学家可以也应该就怎么看待网瘾才是对的讨论一番,但毫无疑问,李承燮的前额皮质在与犒赏系统的战斗中失败了,他上了瘾。对了解这种斗争的人来说,李承燮的例子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亲友们都知道他玩得太多了,他也尝到了苦果,失去了伴侣和工作,因为他的行为已经失控了。我们可以推测,他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这么多挫折,只有星际争霸中的未来幻想世界才能让他快乐。因此,刚开始只是打游戏的习惯,最后却演变成了上瘾,情形越来越糟糕。他沉湎于已经在伤害他的重复行为,一直到再也无法准确判断自己的心灵和身体真正需要什么,最后输掉了这场人生的游戏。
(选自《放不下的手机:你的失控,来自被重装的大脑》[美]卡尔·D.马尔奇/著,舍其/译,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24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