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显示有钥匙算翻墙吗
毫无预兆,这句话就这么轻飘飘的从坐在我对面满头白发的老者嘴里吐出来,就好像下班了要去附近市场买生活用品一样简单。
见我没反应过来,他乐呵呵地冲我眨眨眼,解释道:“今年是越南战争结束四十周年,他们邀请我过去。我应该查一下机票。”说完他拿起他那金光闪闪的苹果手机,颤颤巍巍地操作起来。
William M. Reilly,新华社联合国分社的雇员,大家习惯叫他比尔。年龄出于礼貌没有细问过,但估摸着也六、七十岁了。比尔曾经供职于合众国际社(合众社)。说起它,对于我这个新闻专业的人来讲,实在是传奇般的存在。1958年,合众社由两家通讯社合并成立,如日中天的时候,同美联社、路透社、法新社并称为国际四大通讯社,瓜分了世界各地区的新闻业务。1991年,合众社不敌美联社、路透社的竞争,宣告破产,后虽调整复业,但终究不如当年。
比尔经历过合众社的光辉岁月,他参加过越战报道,在联合国担任合众社通讯员长达15年。对我而言,他就像活化石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故事。
比尔保持着资深媒体人的很多习惯:每天读报,开工前一杯咖啡,每写完一篇稿件都会认真填写好稿签;正式场合穿西装打领带,平时习惯穿衬衣和开衫,维持着文化人基本的体面。比尔在靠办公桌的墙上贴了一张他在越南时的照片,穿得跟美国大兵一样。偶尔我看到这个头发已全白,鼻梁上架着无框金边眼镜的老者在电脑前敲打文字的时候,我都会止不住好奇照片里有怎样的故事。
思绪拉回来,在联合国宽敞明亮的食堂里,他提起要去越南这个话题,我便无心对付眼前的午餐,洗耳恭听他的絮絮叨叨。
那是在越南西贡的一个夜晚,正值越南新年,城市里有庆祝活动,觥筹交错,但是比尔决定早点回到住处休息。刚躺下,他就听到了类似枪炮的声响,一开始他怀疑是烟火,但是记者这个职业赋予他的敏锐让他没有漏掉一个重要的细节。
比尔立刻联系了合众社在西贡的办公室,离他的住处并不远,隔几条街,他告知值班人员需要播发消息。然而对方说你过来发吧,比尔愣了一下,答应了。
其实作为一个听故事的人而言,我很难理解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外面是漆黑且危机四伏的街道,出去会不会被流弹击中?会不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但当事人似乎没想那么多,也没有过多的英雄主义情结,就只是一种“我得去工作”的态度,如此轻描淡写。
我们走出食堂,坐电梯去到媒体工作区,这一路上,比尔都在滔滔不绝,并且配以各种还原当时场景的动作,他似乎很乐意说起过往。他说他当时只敢贴着街边的矮墙走,身子尽量蹲低。有一个越南人在阳台上看见了他,问他去做什么,比尔说我得去工作,那个越南人反应颇为激烈,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
比尔继续穿行在西贡的小巷里手机显示有钥匙算翻墙吗,走到一个拐角,他低下身子探出头去看街面的情况,这时两个美国大兵出现在他身后。比尔保持着令人敬佩的镇定,粗粗聊几句,他得知这两个美国大兵本来随车队一道,后来车队被炸毁,两人只能徒步寻找停留处。他们问比尔这个时候在街上做什么,比尔又说了一遍:“我去工作。”
说到此处,比尔有点得意地笑了。那是1968年,并不算著名的越战春节攻势。但在西贡维持长达三天,越南的传统首都顺化激战持续一个月。
接下来的故事其实不难想见,比尔安全抵达办公室,按流程播发了稿件。听上去简单到理所当然。但这简单中承载着安危与职责。
一个记者,能够于这种情况下顺利完成工作并且全身而退,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有智慧以及专业素养。我眼中的比尔是一个把职业融进生活的人。他年纪大了,使用手机都不怎么利索,但保持着清醒的思维,寻找着新闻点。有时候周末不用来联合国上班,还会收到他在纽约街头发来的短信:“时代广场犯罪现场,男性被刺,贝尔维尤医院,DOA(送达已死亡)。”
人们常说记者是时代的记录者。从比尔身上我体会到,那些敲敲写写,删删改改,日复一日记录时代的人,也因为这份职业形成了某种习惯和秉性。记录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也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记者印记。(史霄萌 新华社驻联合国分社记者)